思考在丈夫破产以后纪实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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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答应荣海求婚之前,她就问过自己,如果他以后没有了钱,自己是否还愿意陪在他身边。

思考在丈夫破产以后纪实故事

没有保姆的早晨

“柳小姐,侬也来买菜呀!”李阿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尾音的“呀”字,如舞女的眼线般,拉得很长。

柳玲回头一看,见邻居家的保姆李阿姨正大步流星地赶上来,胸口一紧,下意识地把菜篮往身后藏了藏。

“我帮你提好了呀。”柳玲还没来得及推辞,菜篮就被拖了过去,只好勉强笑了笑,道了声谢。李阿姨嘴上说你客气啥,目光却分了一束,溜到菜篮子里了。

“买了大闸蟹呀……”

提到大闸蟹,柳玲愈发觉得尴尬。今天买的蟹比平时小了一圈,省下来一百多块钱。可提在手里,却沉甸甸如同挂在脖子上一样,让她抬不起头来。

丈夫郑荣海破产有一个多月了,几十天下来,柳玲无时无刻不在幻想回到以前的生活。每天早晨一觉醒来,端着拿铁,倚在紫色的窗幔上,看涌动的人群奔忙于大厦之间,黑压压的小芝麻点闪闪烁烁。而每天这个时候,阿姨也端着盘子上楼,把煎蛋和吐司送到她面前……

而现在,没有惬意的早晨,没有舒适的上午,辞退了阿姨之后,家里饭菜的味道也降了好几级。“明天还是要去趟家政公司,就算请个钟点工也好。”柳玲自言自语。

“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”,突然想到这句话,柳玲不由得皱了下眉。在答应荣海求婚之前,她就问过自己,如果他以后没有了钱,自己是否还愿意陪在他身边。答案几乎在一瞬间得出,就如同婚礼上那句“我愿意”一般,斩钉截铁。当年那不离不弃的誓言,不只是对荣海的承诺,更是对自己的承诺。

她柳玲才不会做遭人唾弃的拜金女。更何况,像这样的苦日子应该不会过太久,前几天丈夫在电话那头说朋友愿意出资的事,应该也快办妥了吧。

不记得说再见

电话响起,柳玲擦了擦手。

“我下午有事,晚点回来,吃饭不用等我。”荣海的声音夹杂着马路的嘈杂,听起来很急促。

“没事儿,我午饭吃得晚,晚上等你回来一块吃。”柳玲怕他马上挂电话,说得很快。

“嗯,那行……”荣海似乎坐进了车子里,周围安静了许多,“晚上,我还有重要的事告诉你。”

话音刚落,柳玲就听到了忙音。半个月来,丈夫总是不记得在挂电话的时候说再见,每次打电话也是说不到两句话就匆匆挂断。

“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……”四年前,荣海也打电话说有“重要的事”。寝室的姐妹棉花一脸鬼笑地说:“男人说有重要的事,不是分手,就是求婚。女孩子嘛,老公比文凭好使。十年二十年后的同学会,不就是比谁的老公好么?”

柳玲从来不认为自己虚荣,但出席同学会,在她看来的确是件很惬意的事。总裁夫人的头衔,无名指上闪耀的钻戒,确实让欺负过自己的班花们,都显得灰头土脸。当女同学的嫉妒、男同学的倾慕向她涌来的时候,那种欢快感就如同雨点砸向大地一样密集而迫切。

那么,今天又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?

“柳玲,我是棉花。想找你聊聊天,一起吃晚餐?”真是说曹操,曹操到。

“晚上……不行呢,下午来我家喝茶吧?荣海上次出国,带回来一罐不错的锡兰红茶。”

“那最好了。一入侯门深似海,往常约你,不是这个salon,就是那个party的。”

柳玲尴尬地笑了两声,扯到别的话题上。荣海生意上的事,柳玲从不过问,但从那些消息灵通的太太们对自己的态度来看,就知道状况不会太好。一开始,她们表现出了比平时更多的热情,而这热情中又夹杂着好奇和看热闹的意味。几个星期之后,热情难以为继,柳玲也就渐渐淡出她们的圈子。

为什么嫁给他

“柳玲,我订婚了。”棉花画着浓重的眼线和唇彩,打扮入时。

“早该订了,你们长跑有五六年了吧。”柳玲笑着说。

“不是那个人,是吴刚。”棉花抿了一口红茶,阳台上的风吹开她的刘海,露出浅浅的抬头纹。看她吃惊的样子,棉花补充了一句:“人么,都是现实的。”

吴刚在大学同学中算是混得不错的,听说刚接到国外某个研究机构的offer,正准备移民美国。

“倒是你,有什么打算?”棉花低头理了理刘海。“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,你真想跟着老郑这样一辈子呀?”

“这样有什么不好么!”柳玲有点生气,她不喜欢棉花这样的语气。

棉花的目光扫向客厅中,水晶吊灯低调奢华地垂着,大幅檀木雕花和精细的蜀绣挂在墙上。“现在是没什么不好……真正过苦日子的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
“你都知道了……我不是故意瞒你,当初又不是为了钱嫁他的……”柳玲长长的睫毛压下来,盖住眼中流露的情绪。

“如果不是钱,哪里有法国料理,一车的玫瑰,圣诞节亮了一夜的烟火?哪里有大麦町犬,LV和Steinway钢琴?除了这些你还爱他什么?一米六八的个头?还是三十几岁的年龄?”棉花擦了擦嘴角,“真不知道你是真单纯,还是在装。”

棉花说得很刻薄,但她竟然发现自己无从反驳。

“其实今天来,我也是受人之托,还记得以前咱们班那个杨光么?喜欢了你四年,你倒是好,说嫁人就嫁人了。人家现在也是大老板,刚离了婚,听说你家里遇到了麻烦,托我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。”柳玲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,棉花话锋一转。

柳玲当然清楚这是怎样的暗示。说实话,过去一个月她的确不止一次想过离开这个男人,毕竟凭她的年龄、相貌、气质,要想再找一个并不算难。

“想想当年你们在金茂大厦举行婚礼的时候,真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。”棉花并没有在意柳玲脸上的表情,“我的婚礼你会来的吧,我想好了,也要在金茂大厦。”

棉花走了之后,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,柳玲披了件外套,坐在窗边,看黄昏不紧不慢地来。

无眠夜

做好晚餐,柳玲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了,依稀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
“荣海,回来啦!”柳玲从沙发上弹起来。

“嗯。”荣海收起雨伞,门廊的灯光下,一脸疲惫。

“你换衣服,我去把菜热一下。”

“哦,我吃过了。”荣海的回答,干净简洁。

没关上的门进来一阵风,柳玲的手被吹得冰凉,“那……哦,炖了鸡汤,我给你盛一碗吧。”

柳玲热了碗汤,端给坐在沙发上看报表的荣海。荣海的脸挡在报表后,只有微秃的头顶和柳玲面面相觑,“放着吧”,荣海说。

这样的语气就像在吩咐半个月前离开的阿姨。柳玲默默地走回厨房。

恍惚间,鸡汤已经喝完,油腻的碗丢在茶几上,荣海已经上楼去了,留下仍开着的笔记本和散落一地的报表。柳玲跟上楼去,见丈夫和衣侧躺在床上。

“订位子的事,你觉得怎么样?要不,在家吃也行。”柳玲轻轻拍了拍侧躺着的荣海,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“订什么位子?”荣海一动不动。

柳玲已经预料到他的.健忘,“后天妈要来的,昨晚和你提过啊,上次来,她就很喜欢和平酒楼的本帮菜。”

“玲儿……”荣海突然转过身,欲言又止,“你先躺下,我们聊聊吧……好久没和你聊天了。”

柳玲觉得这样的客气有些突然,不过是该好好谈谈。关于这个家里越来越难看到的笑容、关于荣海突然的冷漠和频繁的健忘、关于这次经济危机的真实情况。这一切,荣海从未主动向她提起过。

选择

清晨,雨停了。

昨晚丈夫的话,也在拉开窗帘的那一刻重新钻回脑海:他们这个周末就要搬离这陪伴了自己四年的房子,荣海已经找了间公寓,离市区有点远,妈妈的飞机票需要改签……柳玲想说不,不要搬家,不卖心爱的家具,不改签机票……可是,现在的她有这个选择么?看似有选择,其实没有。四年前也是如此,在这样一栋房子里的浪漫求婚,其实根本就没给她摇头这个选项。

没有选择,就只能接受。可想着未来漫长岁月里的日子:廉价的月租房,放不下两米的大床和水晶吊灯,配不上紫色的窗幔和大幅的蜀绣……

中午,柳玲收到了棉花的电话,说是杨光想约她喝个下午茶叙叙旧。这难道就是新的选择么?柳玲想到这全身一颤。杨光那白得发光的牙齿耀眼得令人晕眩,跟昨晚的水晶吊灯一样。当柳玲平静地挂断电话的时候,挣扎、茫然、无奈、渴望的曲线早已像彩色的电缆纠作一团。

等柳玲再站起身来,窗外,雨又开始下了。黑压压的人流中撑起各色的雨伞,像山坡上的一片毒蘑菇。

柳玲完全能够想象到一个月后的生活:每天早晨一觉醒来,嘎吱的木床,素色的蚊帐,油腻的厨房,拥挤的甬道,仿佛都在早晨睁眼的那一刻全都活了过来。她不得不告别香奈儿的套装和LV的包包,甚至找份工作。

但一想到每天晚上,丈夫带着一脸的疲惫归来,厚实温热的手掌一如往前,她可以坦然地迎着丈夫的笑脸,一觉醒来的厌倦就会舒展开来。

她相信这个她一直依赖的男人,东山再起的日子总会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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